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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想到這里時,羅彬瀚的怨氣便消散了。周雨繼續學業無疑是個好消息,那似乎代表著他已重新走入正常生活,而不再受到周妤的失蹤、天降道士或是怪夢的侵擾。作為朋友再沒什么可抱怨的了。

    他繼續拿起手機,準備打給第二個能夠聯系而不會引起麻煩的對象。多年以來,俞曉絨是第二個能夠和他保守彼此的秘密的人。但那不是出于忠誠或友愛,而是因為如果他們在共同的母親面前彼此揭發檢舉,引起的連鎖報復將招致傾巢之禍。沒有人能獲得幸福,他們都會得到她媽媽的鐵腕懲治。這種核威懾上的均勢帶來了局部動態的和平。

    谷</span>他撥出俞曉絨的私人手機號,結果卻無人接聽。通訊被轉入了語音留言箱。羅彬瀚沒有留言,而是掛斷了電話,既納悶又警覺地打開俞曉絨常上的社交網站。從最新的動態里,他發現俞曉絨正在海邊度假,這才松弛了下來。顯然俞曉絨沒接電話并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煩,而是因為她正忙著享受海浪和陽光。羅彬瀚知道她很喜歡游泳,也許要游上一整天,到晚上才能接聽電話。

    周雨正在忙,俞曉絨正在嗨,沒有人理會消失了兩年多的人正在家里發牢騷。他再沒有可以打電話聯系但卻不會引起任何麻煩的對象了。羅驕天本來也許是個安全的選擇,可是他的生母對他看得很緊。如果羅驕天在她面前接了電話,露出任何不尋常的反應,謝貞婉就非得弄清楚那是不是一個女生打來的。她可以背出所有熟人的電話號碼,記住所有熟人的喜好與禁忌,哪怕是她根本不喜歡的人,這點是足以叫羅彬瀚感到欽佩的。而如果謝貞婉知道他回來了,中午以前所有羅家三代五服以內活著的親屬都會知道。要是燒紙真的有用,沒準死了的都會知道。

    羅彬瀚不想讓死去的親屬跑來給他慶祝回歸。他滿懷怨念地打開行李箱,首先把籠子里的菲娜釋放出來,讓她自己在公寓房間里到處溜達嗅探。然后他把自己那寥寥無幾的行李收拾好,把一袋子臨時收摘的外星糖果藏進衣柜里頭,最后則搬出了裝著輕量級米菲的瓶子。他把瓶子放在大腿上,允許米菲生出幾只眼睛,在莫莫羅的監視下到處觀望他的公寓。

    “所以,”米菲緩緩地問,“這是你的巢穴。”

    “咋地?”

    “對你而言很寬闊。”米菲說,“封閉空間,有點干燥,材料豐富,但是暗藏秩序。沒有多少生物活動的氣息……我想我喜歡這兒。”

    “你別吃這兒的家具就行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食物怎么生成?”

    “等下去買。”

    米菲心滿意足地安靜下來。羅彬瀚把瓶子抱在腿上,試圖從這食人族的威脅里激發一種渴望生存的勇氣。他沒敢打開社交軟件,去看那些無疑已經堆積如山的群聊,各種商務上的通知,由家族群里發來的問候或養生秘訣。他只能鼓起勇氣點開短信欄,飛速瞄過那些迫切想要和他取得聯系的人發來的文字。他一條都沒有點開,但是那些人的聲音仿佛已經在他腦袋里回響。羅彬瀚好似觸電般放下手機,直勾勾地瞪著莫莫羅。他決定就這么瞪到荊璜出現,或者晚上周雨過來。

    他是這么計劃的,可是沒能趕上變化與莫莫羅的堅持。到了傍晚荊璜出現時他已經完全知悉了短信的內容,并就當前局勢做出了重要戰略決定。荊璜剛開始狂按門鈴,羅彬瀚就撲過去把他抓進來,告訴他這一全新的行程規劃。

    “駁回。”荊璜說。

    羅彬瀚一把抓住他的頭發,狠狠地威脅道:“讓我走。”

    “滾。”

    羅彬瀚激動地問:“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就滾嗎?真的有這么快嗎?”

    荊璜把羅彬瀚的手指一根根掰開:“我的意思是你從我眼前滾開。”

    羅彬瀚從善如流地同意了,并表示自己今晚可以睡在寂靜號的倉庫里,這樣荊璜至少能有十個小時不會看見他。聽到他提出的辦法以后,荊璜的臉孔似乎也微微抽搐起來。

    他指著羅彬瀚的客廳說:“是你自己要回來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,”羅彬瀚說,“是法克逼我的。”

    “放屁。你真以為我不知道?那家伙不管什么事都是提前做好準備的,如果他沒有事先和你通過氣,根本不會提出讓你回這里的要求。”

    “是他誘導我的。”羅彬瀚信誓旦旦地說,“我被精神操控了。”

    荊璜轉身就要出門。羅彬瀚扯住他的后領把他拖回原地。“好吧,”他說,“我后悔了。”

    “后悔什么?”

    “我不該回來。”羅彬瀚沉重地說,“我受不了了!”

    “少唧唧歪歪。我管你受不受得來,你自己的事自己解決。”

    羅彬瀚朝著荊璜伸出一只手掌。

    “干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拿我的手機點了多少外賣,”羅彬瀚說,“還會會員費和網費,咱們現在結一下賬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你在船上時我也沒收錢吧?”

    “那是我自愿上去的嗎?”

    荊璜終于不耐煩了。他雙手環抱在胸前,頭發已經梳得服服帖帖,可是那件帶有憤怒的小鳥圖案的t恤衫依舊非常醒目。羅彬瀚知道這衣服是自己買的,并且他早就看見荊璜穿過了,但是他還是時不時要偷瞄一眼這個可笑的打扮,并且懷疑自己正身處一個非常滑稽的妄想當中。

    “你到底要怎么樣?”荊璜問。

    “我要回船上。”羅彬瀚擲地有聲地回答。

    “不可能。”

    “咋地?我都住了那么久了,突然就不讓我上了?”

    “之后要去比較危險的地方,”荊璜說,“你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。”

    羅彬瀚立刻轉頭按起墻壁上的空調總控。當他忙著把自己的公寓變成全宇宙最酷熱的地方時,雅萊麗伽步伐優雅地從玄關穿過,徑直做到客廳的沙發上,沖著他們萬分迷人地微笑。

    羅彬瀚百忙中朝她看了一眼,發現她穿著一套樸素卻典雅的黑白毛呢大衣,里頭卻搭著一件過緊的休閑襯衫,還有一條礙于她的腿長而變成中褲的黑色休閑長褲。那襯衫是男式的,因為版型顯得直上直下,而且紐扣在右邊。

    這套服裝無疑不是寂靜號和∈的審美風格。而當雅萊麗伽在這套衣服里毫不遮掩地露出犄角與蹄趾時,羅彬瀚感到自己的腦袋開始眩暈。但是他挺住了,因為經驗告訴他雅萊麗伽是個靠得住的女人,從來不把自己陷入絕境——但是會把他陷入絕境。

    “別告訴我這是你在附近商場買的。”羅彬瀚說,“您就這么直接走在大街上啦?告訴別人您這是舞臺裝扮?”

    “不,我沒去商場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這一身是?”

    “從你朋友家拿的。”雅萊麗伽說,“我很喜歡他養的那只鳥,它幫我選了這套衣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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