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盈袖視線看向他,不確定他言語中包含的深意。
宇文景側眸過來,同她視線對上,與她閑話說起,“你在京城是因皇后留你。你不過是與她見過幾面,真與她那般交好?就那般信她?”
暖爐在一旁燒著,不斷往外冒著熱氣,屋子被暖起來,暖爐中時不時迸出花火的聲音。雖然一樓驛館的門開著,冷風時不時灌進來一些,卻絲毫沒有逼退屋子中的暖。他們圍著一張桌子的對角而坐,室內溫暖如春,室外也顯露著臨近節日的歡喜。
這是到京城后,他們之間鮮有靜謐時刻。
蘇盈袖微垂視線,動作遲緩卻堅定地點了點頭,“相信。”
宇文景目光停住,落在桌面的手微微蜷起。
相信。
這簡單的兩個字,可真是反駁得他猝不及防。
蜷起的手松開,他唇角勾著抹意味不明的嘲弄,道,“你還真是容易輕信人。”
蘇盈袖:“……”
宇文景笑著同她說起,“盈袖,你知不知道,你這個人太心軟,太容易相信人?”
蘇盈袖:“……”
看著她的方向,他告訴她,“這是缺點,不是優點。”
隨后,他又道,“就是因為這缺點,你我才會變成如今這尷尬局面。”
“盈袖,你走吧。別留在京城了。真的,留在京城,你我免不了相見。可你我相見又能說什么?無非是徒增彼此尷尬難堪罷了,這又是何必?”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沒有苦衷,沒有緣由,沒有不得已,我就是不想再留在鄉野間。起初,我以為我是能夠適應的,所以,就追去了。可在那里停留的時間越長,我越發覺,我適應不了。你知道的,我這個人,總是沒什么定性。我是王爺,自小習慣了京城的繁華,怎能真在窮鄉僻壤的地方虛度一生。”
“我曾以為歡喜風月可度漫長歲月,可后來發現歲月漫長怎能只徒守風月。你看到了,我就是這個樣子,從來沒變。是你——太輕信我了,亦從未了解過我。”
“所以,你走吧,我不想再看到你。你我好聚好散,別糾纏。”
我這個人不好。
所以,不值得留戀,也不值得惦念。
蘇盈袖看著他的側臉,不知道是燭光太盛,還是眼前的潮氣匯聚越來越多,她只覺得他的形象在眼中一點點模糊,她漸漸看不清他的模樣,漸漸只剩一個輪廓。
她看到他毫無留戀地站起身,然后走出視線中。
仿佛……在他說出那些話后,他們之間就再不相關。
蘇盈袖不知在原處坐了多久。
明明周身溫暖,可她就是有種說不出來的冷。
直到喉間涌上來一股腥甜的感覺。
她將虎頭帽放在一旁,伸手急忙摸向桌上的茶,猛地灌下一大口。
茶不知不覺早已涼透,從喉間穿過,硬生生將血腥氣息壓下。
她撫了撫胸口,看到青白的指尖,她蜷縮著收起手。
先前身體不適時請過大夫。
大夫說,她年紀尚輕,應當多開懷,否則長久心傷,絕非長壽征兆。
她想,她會好好活著的,她有嘉柔,她還要看她的嘉柔長大。
同一時間,宇文景走在長街上。
他知道,他今天說了許多過分的話,會很傷她的心。
所以,她應該對他死心了吧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