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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鄧師爺從縣尊老爺的書房里走出來之后,很快便離開了縣衙,朝著江都城里的一處大宅走去。

  鄧師爺敲門之后,這處大宅的側門出便開了個小門,將鄧師爺放了進去。

  鄧師爺在這座大宅里待了整整一個上午,一直到接近中午時分,他才從大宅里走出來。

  離開了大宅之后,鄧師爺連午飯也沒有吃,便趕回了縣衙,他回到縣衙的時候,縣尊老爺正在縣衙的偏房用飯,鄧師爺走到飯桌面前,低頭行禮:“見過老爺,夫人。”

  見到師爺回來,馮縣尊對師爺招了招手,笑著說道:“師爺回來了,還沒吃飯罷,一起吃點?”

  鄧師爺畢恭畢敬的走到馮知縣面前,微微弓著身子,低頭道:“回老爺,屬下在外面吃過了。”

  “哦?”

  馮祿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鄧師爺,問道:“外面還管師爺的飯?”

  聽到這句話,鄧師爺有些尷尬。

  因為范家并沒有管他的飯。

  不過對于他這種人,尷尬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,鄧師爺搬了把凳子,坐在了馮縣令對面,低聲道:“老爺,您上午問的事情,屬下已經想好了。”

  說著,師爺看了看一旁正在吃飯的縣令夫人,便低著頭不說話了。

  馮縣令從飯桌上起身,伸手摸了摸自己鼓起來的肚皮,對著一旁的夫人笑著說道:“吃飽了吃飽了,夫人你慢用,為夫與師爺去商量點事。”

  知縣夫人是個尋常人家出身的姑娘,因此對馮縣令頗為順從,聞言點頭道:“老爺去忙就是。”

  就這樣,馮縣令帶著師爺兩個人一起,來到了書房里,馮縣令在自己的主位上坐下之后,看向鄧師爺,問道:“師爺是如何考量的?”

  鄧師爺連忙低頭道:“老爺您明察秋毫,問出來的事情自然沒有假的,屬下唯老爺馬首是瞻。”

  說到這里,鄧師爺在自己的袖子里摸索了片刻,然后摸出了一張樣式精美的票子,兩只手遞在了馮知縣面前。

  “老爺,范家人知道您半夜還去大牢審案,只為了還范公子一個清白,十分感激,因此讓屬下帶點心意給您喝茶。”

  這個票子,并不是紙幣,而是兌票。

  這個時代主要的流通貨幣是金銀銅這些貴金屬,然而金屬流通因為太過笨重,自然十分不便,而且互相之間的兌換也不方便,最開始只能去官府以銀兌換銅錢,久而久之就民間就出現了一些錢鋪,錢莊。

  這些錢鋪,最初只能用貴金屬換銅錢,或者用銅錢換貴金屬,但是時間長了,就出現了一些類似于銀行的職能,比如說存儲。

  存了錢之后,錢鋪便會開出票據,憑票兌付。

  這種就是兌票。

  當然了,因為信用體系嚴重不完善,在現在這個時代,這種錢莊還是偏地方化的,比如說江都府本地錢鋪開出來的兌票,只能在江都府用,出了江都府,旁人便不會要了。

  也只有京城那幾家錢莊,生意做得大一些,能夠在全國的大城市使用流通。

  再值得一提的是,這種存儲并沒有任何利息,反而還要給錢莊一部分費用,讓錢莊來幫你保管儲存錢財。

  擺在馮知縣面前的,就是一張江都府本地錢鋪開出來的兌票,兌票上清清楚楚的寫上了銀一千兩。

  一千兩銀,這個數目已經很可觀了,即便是馮祿這種知縣,一年也未必會有這么多收入。

  馮知縣拿起桌子的兌票看了看,然后重新放回了桌子上,淡淡的說道:“斷案審案,是本縣分內之事,當不得辛苦二字,無功不受祿,這錢本官不能要。”

  馮祿并不是什么清官。

  事實上,在江都縣為官兩任,他已經吃得口袋飽飽,但是這位縣老爺很清醒的知道,什么錢應該拿,什么錢不應該拿。

  就拿甘泉書院這件案子來說,假如沈毅認罪之后伏誅了,這件案子做死了,那不要說一千兩,就是范家給他兩千兩,三千兩,他也會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收下。

  但是現在,這樁案子并沒有那么穩當。

  哪怕按照陸夫子與陳知府的意見辦完了這件事,誰能保證事后,受害人陳清家里不鬧?

  誰又能保證,獨獨獲罪的錢通家里不鬧?

  那么多不穩定因素在,這筆錢收的就不穩當,不穩當的錢,馮祿從來不收。

  見馮知縣那么堅決的推拒,鄧師爺愣了愣,然后默默把兌票收了起來,陪了個笑臉:“老爺的意思,屬下明白了。”

  坐在椅子上的縣尊老爺,低頭嘆了口氣:“本縣現在什么都不求,只求四個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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