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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之前,他阿爹讓他跟著下地,看他還穿著衣裳,直接就給張沖幾個耳刮子,大罵不懂事,不曉得稀罕衣服。

  下地,能穿著衣服嗎?

  被阿爹教育后,張沖才知道,自己那破爛的改了又改的麻衣,竟然值家里六口人兩個月的口糧。他們家那二十畝地,一年不過打出六十石的帶殼粟米,還要交出去四石,剩下的勉強夠六口人吃喝。

  這還是十月份以后,不下地干活,只靠喝稀的將才夠。此外,每年還要交口錢五百,要不是家里有母娘沒日夜的織布,去市里換得銅錢,他們一家已經破產了。

  阿爹說完那話,神色無奈,看張沖的眼神也有一絲愧疚。見張沖無意無覺,還是忍不住勸了句。

  “石崽子,恁也不要怨,祖輩都是這么下來的,想恁爺爺那會,也是典了十畝地,俺才找的恁娘。現在給恁哥討媳婦,又典了十畝,要是再給你找,這家就得散。恁自己也大了,得曉得事。哎,咱家授田那會是一頃,傳到俺這只剩二十畝,愧對先人哦。”說完,沮喪地低下了頭。

  是啊,張沖已經大了。漢時,十五成丁,他今年十七,身量已經有七尺六寸,放現在也有一米七五的個子,無論在哪都已經是頂門立戶的樣子了。

  至于要曉得什么?

  張沖不傻,他知道阿爹的意思,就是家里就夠六口人吃飯,大哥娶了媳婦,要進門,這就多了一口嘴。這家要想不散,就只能他自己出去別立,不論是給人做佃,還是給大戶幫傭,得自己混口飯。

  想著阿爹那黝黑的皺似樹皮的臉,張沖拍著自己水飽的肚皮,只是嘆了一聲,就繼續帶著弟妹埋頭拔草。

  剛干沒多久,田間邊來了個牽馬的年輕人,模樣看著硬朗,歲數估摸有三十往上,一把的胡子,用一巾帕裹著。頭上帶著個赤幘,腰邊懸著把環手刀,刀炳用黑布纏著。臉上掛著塵土,即便在初春,額頭也汗涔涔的,顯然是走得不輕。

  青年用袖子擦了擦汗,一把坐在張沖家的垅耕上,對張沖說:“恁個娃兒,和恁討一瓢水,走得狠了,舌頭在燒,有水就討一瓢。”

  張沖家的地就靠著里社外的官道上,往兩日,也見到不少趕路的行商,弄了不少有用的信息,但還第一次見到這模樣打扮的。

  這馬,這刀,怕不是個豪俠。

  起了心思,張沖趕緊跑到另一邊的地頭,搬過來一瓦甕的水,這是他早上從里社的井里舀來的。這時節,這井水倒也不涼。

  赤幘漢子也沒客氣,先解開胡子上的巾帕,然后接過瓦甕,就是豪飲。直喝了大半甕,才滿足。擦了擦胡子上的水,然后又用巾帕裹起。

  看來這個大胡子,挺愛惜自己這把胡須的。

  張沖眼看著,大胡子喝完水就要走,來不及怪他魯直不禮貌,趕緊搭腔:

  “大哥,你這一路風塵,這是要去哪里呀。”

  大胡子沒回,看了看地里的一大兩小,先問了句:

  “恁家大人呢?”

  旁邊小弟看大胡子威風,興奮的搶話:

  “阿爹、叔爹們還有大哥,都一起去社里了,說今天要弄春祭,可大排場了。只是阿爹不讓俺們去。往年,我們都去的,那些帶面具的人,真威風。”

  大胡子哈哈一笑,繼而轉冷:

  “哼,你阿爹不讓你去是對的。去了,怕不就是一場噩夢。今個,他們求上俺,那就是求了黃天,雖不是俺道中人,但也是要管管的。”

  “恁這個小哥,別走神!認識去里社禳治的地方不,趕緊的帶路,俺是恁父兄們請來做主的。別耽誤了。”

  從大胡子一說話,就在走神的張沖,這時候才回神,他明白大胡子的意思了。先壓住心思,他沖一旁的小妹和小弟吩咐。

  “小弟,你帶著小妮,把陶甕送回家里,回家陪阿娘。我帶著這位大哥去社里。趕緊些。”

  此時,大胡子已經順著直道走起,落在大胡子身后的張沖,這才露出一臉震驚。只因這個大胡子的腦袋上,正浮現一個扭曲的窗口。

  內里只有五個字:“環首刀術,精通”

  蕪湖,走起,俺,不,我的金手指終于到賬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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