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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甲板上守夜的艄公還是死了,張著嘴,被水寇抹了脖子。

  他是個好人,生來就是船上人家,也生來就是官府的隸仆,很少上岸,也沒個媳婦。

  往日大伙吹牛想女人,他雖不說話,但總笑的開心。

  今個本不是他守夜的,但那榜夫總睡得死,他不放心,就自己來守夜了。

  沒想到,這個好人,就這么死了。

  這世道,好人總活不長。

  這會,大伙正給他殮好,給他換了身干凈衣裳,裹著個席子,用壓艙石綁著沉進了巨野澤,這是他們船上人家最好的歸宿。

  如果艄公能泉下有知,也會很開心吧,因為給他換的衣裳,是他這輩子沒穿過的。

  哎……

  那被艄公頂班的榜夫正在那哭,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個情緒。

  因為,如果今晚不是艄公頂了他守夜,那今晚死的可能就是他。

  但他又覺得艄公死得冤,是為自己死的。

  想不明白,只有哭了。

  船上的氛圍都有些凝重,那些個被救上來的榜夫,各個像丟了魂一樣,癱在甲板上不肯動。

  有人說占著后邊人位置了,也還不肯挪動。沒辦法,那人只能把新撈上來的人摞在他身上。

  但即便如此,被壓的也只是罵了句:

  “辣娘!”就躺著不動了。

  度滿他們從還有精神的人那里,陸陸續續將事情拼湊了起來。

  事情說得和度滿想的差不多。

  確實有內賊,而且還不是一個兩個,是船船都有。

  有人說:

  “當時我們也都在休息,等水匪上來后,就被堵在了倉里。

  后來,我們把頭是個有血勇的,抱著木板就沖了上來,后來更是拿著艄竿四掃,逼開了水寇。

  但他被從倉里上來的內奸給按著了,直接被水寇割了舌頭,就讓他在痛嚎,等沒勁了,才抹了脖子。

  我們幾個見機早,就先跳船,才逃得命來。”

  其他幾個船的幸存者也各說了情況,都差不多,是被水寇和內奸給里應外合給制服的。

  事情透著古怪,這些水寇是怎么和青州樂安郡的役夫們聯系在一起的。

  這大野澤的水匪有這么大的能量?

  張沖還在思考著。

  這時,一直攥緊環首刀,跟著張沖的丁盛開口了:

  “沖哥,我看別的船還在廝殺,要不我們靠過去,也殺他個一通。”

  這丁盛是被張沖嚇到了。

  乖乖,這么能砍?你眨眼就殺了四個水匪,你真的是農民的兒子嗎?咋比我還游俠呢?

  但丁盛不服輸,見別的船還在廝殺,就想著讓張沖帶著他靠過去,再證明一下他游俠的尊嚴。

  當然,那是一定要帶著張沖的,他自己一個人可不上去。

  張沖正想著事,聽有人搭話,就“嗯”了下,等反應過來,才拉住要耍威風的丁盛。

  “黑燈瞎火的,大家又殺在頭上。咱們上去那不是被人當水匪來砍嘛。

  而且是你能殺,還是我能砍啊。就咱兩上去,萬一沖進人多的,那不死求了?

  所以不如鎮之以靜。等天亮。”

  見張沖不去,丁盛一個人去又不敢,只能悵然做罷。

  看來,只有下次再證自己游俠尊嚴了。

  就這樣,大家一起擁在甲板上,看廝殺不斷。

  不時有船南下,也不時有船停下了廝殺,熄了燈火。

  像張沖他們一樣,多張燈火,打撈落水的反而成了少數。

  順流而下的漕船,也有看到張沖他們的。喊了兩聲見張沖他們不為所動,就悻悻開走了。

  果然這幫水寇意在錢財,攻意不堅。

  就這樣,大伙瞪紅著眼,一直熬到了天放亮。而孫遜到底是歲數大了,熬不住,已經下倉休息了。

  天放亮,眾人才知道昨晚是怎樣一通好殺。

  此時還停留在巨野澤的船還有六艘,四艘濟北國貢船,兩艘濟南國的漕船。

  有七艘漕船正被火燒著,不斷冒著黑煙。

  看到這七個巨大的烽火,估計附近防盜的亭長就會來了吧。

  天亮了,幸存下來的漕船都不約而同相互靠攏。

  濟北國那邊的意思是,喊幾個亭長和船把頭們到船上來,一起商議一下,后面該怎么辦。

  孫遜有點擔心,誰知道那濟北國上的貢船上是賊還是民呢?

  萬一要是賊寇,他這一去,可不就是羊入虎口嗎?

  后來還是張沖建議,把剩下的六艘船,都用木板連成一片。

  到時候,真有啥事,他也能帶著孫遜殺回來。

  聽到這個,孫遜才安穩,他現在對石崽子是百分百放心。

  這個是真猛!

  果然,聽到孫遜的提議,其他幾艘也紛紛叫好,那濟北國的貢船也沒說啥。

  就這樣,六艘船在這巨野澤連成了一座浮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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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張沖護著孫遜登上濟北國的貢船,見到的就是一個頭頂窗口的漢子:

  “斗劍術,精通。”

  這是一個頭帶皮弁的武人,臉色黝黑,丹鳳眼,細薄的嘴唇,身后跟著一眾武士,各個都顯示出“斗劍術,熟悉”。

  他看到眾亭長上來,抱了抱拳,主要是對孫遜和另外一個濟南國的亭長做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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