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八重天,圣域——
沈逐凰再受不住,五指收緊攥攏于心口,半俯身猛地嘔出一口血來。
“小師妹!”
“沈道友!”
斷虹宗眾人以及若源、牧楓他們,此時也都御風,紛紛圍聚過來,將沈逐凰護在正中心的同時,對她的關心之語更是不絕。
沈逐凰的右手死死攥握在心口處,眼底的痛意幾乎要漫溢出來。
商璽他們甚至都不需要從沈逐凰口中,求得一個確切的答案——
他們只看著沈逐凰這雙,素來清透堅定,滿盈希望與輝耀在其中的漂亮眼眸,此刻內里,卻破碎如殘鏡的晦暗模樣。
便知逐凰一定是——又在他們都不知曉的時候,承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壓力和近乎毀滅性的打擊。
看著平常,無論自身遭逢到怎樣的磨難,都能很快打起精神,重振旗鼓,用自己手中的棲鳳劍,斬除前路艱險和災厄的沈逐凰,卻在這時,露出這般脆弱無助,頹然失意的痛苦姿態。
在場這些人,沒有一個人是不心疼的。
“逐凰……”蘭凝夏輕輕擁攬住沈逐凰的肩膀,將人小心翼翼地半擁進自己的懷中,言語間滿是痛惜:“逐凰,你怎么了?”
沈逐凰微閉了下眼睛,嘴唇張了張,卻也一個字都沒能說出。
她怕她一張口,就會有更多的鮮血,從她口中涌落。
先前屈夷臨死前,贈予她的那朵霜花,確實是奇跡般地將她體內,多次動用禁術后所產生的副作用,盡數撫平了。
可她體內的狀況,卻也不只是動用禁術那么簡單。
召喚神雷落降,勉強自己用出遠超自己現下境界的招式,多次高強度的戰斗……
再加之沈逐凰自從在夙邈口中,得知滅世之劫,乃是屬于修士的劫難,若是夙邈貿然插手其中,便極有可能會因此事而隕落后——
她便再沒能松懈過一刻的心念。
每一時每一息,沈逐凰都在瘋狂思索著,如何才能徹底斷絕逆簌成神的可能,讓屬于修真界的劫難,便只在他們修士的手中終結。
可她如此拼命,竭盡了自己的全部,也聚凝了一切可以攔阻到逆簌成神的可用力量,但最后的結果……
卻是她在逆簌面前,又一次地一敗涂地!
她真的有在逆簌面前,占據過一時一息,一絲一毫的上風過嗎?
她所以為的干擾到逆簌的設局,打亂了逆簌的布置……這種事,她真的有做到過嗎?
她所看到的,感知到的,推斷出的,認定的,做出判斷的……這一切的一切,究竟是她在努力掙扎著的真實,還是逆簌預先想定,為她圈出的虛假囚籠?!
沈逐凰已經分辨不清了。
逆簌幾成定局的成神,夙邈神格隕落的恐懼,這些于現在的她而言,都顯得太超過,她也完全是回天無力的事,已經徹底擊潰了她。
沈逐凰也從不知道,人的心念崩潰,原來也真的可以,只在那輕飄飄的一瞬間。
是她太沒用了。
這樣的想法,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腦海中反復回旋,又一重再一重地壓累在她的身上,讓她素來挺直的肩背,不可遏制地低彎了下去。
名為“絕望”的東西,將沈逐凰徹底淹沒。
耳畔傳來的,師姐和師兄們,還有牧楓、若源他們,這些讓她在意極了的友人們,對她說出的關切和擔憂之語,她已經再聽不清楚了。
屬于逆簌的那輪大日,已經無可逆轉的升起。
但這于她和她在意之人而言,卻是真真正正的永夜將至了。
沈逐凰仰首,直視著逆簌身后,逐漸顯現出的神印,只覺自己像是被擲丟進一望無際的幽海中,潮浪翻涌將她吞沒,也侵占她的口鼻,吞噬她的氣力,讓她在海浪中浮浮沉沉,飄蕩間幾近窒息。
商璽他們也都看出了逆簌此刻狀態的不對,先前他們眼見小師妹嘔血,心中便也只顧著自家師妹的安危。
所以,他們雖然也看出了,于逆簌周身迸發出的金光有異。
但當時小師妹與逆簌是對峙狀態,比起探究這金光究竟是什么,他們更怕這金光,會是逆簌準備對小師妹發動的什么招式。
于是一眾人便也只顧著先將小師妹護在他們正中,以防逆簌突然發難了。
之后再看小師妹狀態不對,心神便也就更不在逆簌身上了。
但現在,以逆簌為基點,向四方彌散開來的這股光耀,它所裹挾著的,濃盛到叫人無法忽略過去的天地法則氣息——
已然是無論是誰,都能清楚感覺到,此時籠于金光下的逆簌,與先前的那個逆簌,已經有了本質上,截然不同改變的程度。
于高遙的穹頂之上,全身皆沐浴在金輝中,神情淡漠俯瞰世間的逆簌,在他們仰首去看的那一瞬間,心頭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——
卻也已經不再是什么好像,而是真真正正的“神祇”二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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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神……”天機宗的昌鶴圣尊,眼見這幕,托著卦盤的手都不可遏制地抖顫起來,幾乎要將他們天機宗,最拿得出手的這方卜筮之器,都給摔丟下虛空了。
“什么神……”
緊挨著天機宗的一些宗門,聽見這話,迷茫浮現在面容上的同時,口中也下意識地追問道。
昌鶴圣尊卻完全沒心思聽旁人在對他說什么,一雙眼睛都只死死地盯視著空中,那正在逆簌身上發生著的異變。
口中更是喃喃自語道:“成神……怎么可能……他怎么可能真的成神?!”
“昌鶴,你究竟在說……成神?!”
原本眉頭緊鎖,眼中隱含不耐,想要向逆簌追問個清楚的一位大能,在聽見昌鶴圣尊最后這句自語后,他面色驀地一變,問話也直接變轉了。
也是在這個時候,眾人才后知后覺地想到,懸于虛空中的那輪預世命盤,于警世之言中所說之事——
【滅世之劫將因逆簌而起】
【神位顯,滅世始】
“神位顯……滅世始,他竟真的做到了。”
“可是怎么可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