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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中宮內,番己一日內接到一個好消息,一個壞消息。

  獳羊姒先開始像只喜鵲,興沖沖地來報喜:“娘娘大喜,召公同意了婚事,不日將派人前往娘娘的兄長那里去求親呢!”

  番己也是喜上眉梢,臉上一掃多日來的陰郁,連聲說:“太好了,也是我兒有福!有召公子這樣的良人為夫婿,也是我那侄女幾世修來的福份!”

  “恭喜娘娘,賀喜娘娘!”滿殿的內侍宮婢也磕頭如搗蒜。番己吩咐下去,人人有賞,更是一團喜氣。

  可是還沒等領賞呢,壞消息傳來——紀姜明日將進宮。

  獳羊姒遞上宮令呈上的陪嫁單子,一臉的忿忿:“娘娘,這也太過份了!她紀姜不過是來做妾室的,了不得是個次妃罷了,怎的竟帶兩名陪嫁的媵妾入宮?當前娘娘不過帶了一名庶妹陪嫁,她倒好,不但帶了一個庶妹,還帶了一名莒國女子。這是什么意思?不是僭越是什么?”

  “是不是僭越不是你我說了算了。”番己淡淡地說:“大王說不是僭越便不是僭越。罷了,都是預想中的事,有什么好氣的?這會怎能跟當年比?當年大王不過是個尋常公子,我自不好帶許多媵婢陪嫁。如今可不同了,紀姜帶兩名媵妾陪嫁也是應當的。何須在這些小節上拘泥不休?教人輕看了去!”

  “是,娘娘教訓的是!”

  “還是盡早通知兄伯那里,做下準備,好與召家訂下婚期,早日完婚為是!”只要姬胡的太子位固若金湯,再來多少個紀姜她也是不怕的。

  渭河谷地的冬天異常地寒冷,紀姜來的第二天,也正是她進宮的當日,一場大雪飄飄忽忽降臨了鎬京城。這場雪來得巧,若它下得更早一些,或者紀姜還得在路上多耽擱幾日。

  中宮的大殿是周王夫婦舉行宮宴,招待近親的場所。一般來說,也是新妃嬪入宮初次覲見的地方。王后是必須出席的,至于周王,列不列席看他的心情。大約姬燮一早見瑞雪飄臨心情大好,特地來中宮見他的新次妃了。

  紀姜大約是十六歲的年紀,正是一個女子最美好的年華。身著一件淺色鏤金絲的繡牡丹錦裙,外披一件粉紅色銀灰鼠皮子里的披風,墮馬髻上斜插一支赤金花鈿釵子,流蘇上的珠子直垂到耳畔。白凈的鵝蛋臉上,一雙明亮的大眼顧盼生輝。

  好一個美人兒!番己冷眼看向姬燮,分明看見他眼中掠過一縷驚艷之色。旁邊的孟姜大約小一些,十四五歲的樣子,也是清麗可人;莒嬴圓圓臉,一派溫婉可愛的派頭。至于三人姿色,論起來還是紀姜更勝一籌。

  寒冬時節,大雪紛飛,鎬金王城銀裝素裹,在蛋清色的天空映襯下,格外顯得莊重雍容。你若這時問王宮中的任何一個人,哪里最暖?人們都會首推紀姜所在的秋寥宮。

  這位新晉的次妃似乎十分得寵。整個冬天,周夷王姬燮除了上朝和處理國政之外,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和紀姜呆在一起。別說是其他媵妾,就是王后番己也甚少能見到他的面。

  冬雪初晴,番己經過御花園,沒承想里頭的梅樹都已經開花了。緋色的是紅梅,襯著冰天雪地的一片白色的背景,十分地嬌艷動人。再看另一側的白梅,也有些許開花的,只是并不顯眼。

  番己本想回宮的,見到梅花忽地來了賞玩之興,一步步向梅林深處走去。獳羊姒怕她受凍,勸道:“娘娘若喜歡,不如折幾枝回去插在鬲中,也是一樣的。”

  番己搖搖頭:“它們在這園中花開正盛,何必陪我一起幽禁于冷宮深室?”

  她伸手撫著那白梅的花瓣,素白勝雪,當中有一縷青色抹過。不由想起從前在公子府中,也曾和姬燮一起賞過冬梅。當時在那株白梅樹下,姬燮親自摘下一朵白梅插于她的鬢邊------

  正想得出神,忽聽梅林深處傳來一男一女的調笑聲:

  “表哥,你看這緋色的梅花真好看!你與我折一枝好不好?”

  “好!這紅梅最襯表妹你今天穿的緋色錦袍了。”

  不用看也知道,整個王宮能互相以表兄妹相稱的,便只有紀姜與姬燮了。番己的捻著花瓣的手指變得冰涼,俱往矣!夫妻恩愛早已成為往事,如今物是人非,徒惹人笑罷了。

  她轉過身,低聲說了一句:“回宮!”

  里頭的聲音顯然獳羊姒也聽見了,她忿忿不平地說:“娘娘,您是后宮之主,憑什么對她紀姜退避三舍?要回避也是她回避呀?依我說,娘娘您也太好脾氣了,慣得她不知天高地厚,對大王都敢沒上沒下------”

  番己停下腳步,是啊!憑什么呀?自己是王后,縱使與周王不睦,也得擔起調教宮嬪之職責,怎能一味逃避?想到此,她清了清嗓子,梅林里頭先是一片寂靜,之后又是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。

  見到番己,姬燮先是一怔,有些尷尬的樣子,旋即恢復正常,客氣但不失熱絡地招呼道:“原來是王后啊!找孤有何事?”

  番己行了個禮:“原本是要去寢殿找大王,不想竟在此偶遇。”一面說,一面拿眼去瞟一旁的紀姜。后者果然是一身猩紅的大氅,在這雪白的世界中十分打眼。

  “王后有何要事?”姬燮很是意外,見番己看著紀姜,似乎有讓她回避之意,忙說道:“表妹不是外人,王后有何事直說即可。”

  番己強忍著不去看一臉得色的紀姜,只對著周夷王說:“原是為了胡兒的學業。”

  “不是已指派虢公長父為太傅了么?孤見胡兒十分用心跟他修習射術武藝,虢公也是盡心指教。怎么?他們鬧矛盾了么?”

  “不是的。”番己搖搖頭:“所謂文治武功,身為大周太子,光修習武藝是不夠的。何況胡兒性子倔直,更需一個博學之士來引導,學習圣人治國之道。”

  姬燮點點頭:“王后有合適的少傅人選么?”

  番己稽首道:“臣妾保舉召公宗子召伯虎,他雖年方及冠,但學識淵博,智慮非凡,定可好好引導太子修習文武之道,將來善牧萬民,為我大周創不世功業。”

  姬燮有些猶豫:“他是不是太年輕了?能行么?”

  “大王,召伯虎雖年輕,但畢竟是召氏宗子,世為王室重卿,國之柱石。任命他為少傅,也是未雨綢繆,為將來計呀!”

  姬燮思忖了一番,終于點頭道:“行,那就在改元后正式賜命吧!”

  “謝大王!”

  番己謝恩已畢便轉身離去,姬燮望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。眼神中分明有不舍與困惑,紀姜把這一切盡入眼簾,也是百般滋味在心頭。

  按規矩,新王繼位必須等到第二年的元日之后才能正式改元。所以周夷王元年應該從公元前865年元日算起。

  改元祭祀告廟三天后,東宮的正殿舉行冊命召伯虎為太子少傅的儀式。周夷王賜下刻有“冊命金文”的錫器,并賜予鎬京郊外王田一處,召伯虎三拜九叩謝恩。

  接下來,應該輪到太子姬胡行拜師禮了。可這個七歲的男孩正是分外淘氣的時候,竟然歪著腦袋問召伯虎:“我聽說你騎不得烈馬,拉不滿弓弦,有什么本事做我的師傅?”

  階上的番己坐不住了,喝斥道:“胡兒,休要胡說八道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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