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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六月初九,皇帝以秦王“宏圖夙著,美業日隆。孝惟德本,周於百行”,種種嘉言懿行,難以備述,因此下詔褒揚秦王功德,立為皇太子,總攬軍國一切機務。

  六月十二,奉皇太子李世民諭令,以尉遲恭為涇州道行軍總管、李靖為定襄道行軍總管、領大將軍,籌備邊境防務。

  六月十五,皇太子召見太子府舊臣魏征、薛萬徹等,言語歡洽,百般撫慰。薛萬徹謝恩跪拜,魏征卻兀自站立,抗聲質問:

  “不知廢太子何在?”

  太子微笑:“大哥自覺罪重,發願於少林寺麵壁修行,懺悔自己的過失。”

  這是他與李建成之間的默契。少林寺地處洛陽,又與秦王府關係極為緊密;李建成投降認負之後,自願居住於此地,閉門不見外人,也是方便李世民遣人監視,彼此都能放心。

  但魏征卻不覺愣了一愣。他設想過廢太子的諸多下場,可萬萬沒料到對方居然會直接擺爛,出家了事……

  這結局是不是不太對啊?

  魏征沉默片刻之後,又出聲發問:

  “敢問齊王何在?”

  太子李世民鎮定自若:

  “齊王被陛下囚禁於宮中,昨夜子時已經投繯自盡,其餘家人則盡數流放黔州。”

  太子殿下示臣下以誠,所言絕無虛假,隻省略了一點小小的細節——在齊王被關押囚禁之時,廢太子李建成曾奪過馬鞭,劈頭蓋臉抽了自己四弟整整五十鞭,抽得血肉橫飛,慘叫不絕。大概在廢太子看來,相比於公然與自己為敵的二弟李世民,這個暗地裏背刺的弟弟更要陰損可惡百倍。

  魏征稍稍默然。他當然知道齊王是怎麼樣的貨色,實在說不出替這位喊冤的話。他躊躇片刻,開口道:

  “可惜。廢太子若早日采納臣的諫言,不至於有今日。主辱臣死,請殿下賜臣鴆酒。”

  這話已經近乎於悖逆,薛萬徹站立一旁,險些驚出滿頭冷汗。太子則微微而笑,渾若無事:

  “我們兄弟之間的家事,何勞魏卿費神?民為重,社稷次之,君為輕。魏卿是國家的大臣,自然當為社稷效力。而今百姓困苦,天下多事,如若賢人袖手旁觀,置之不顧,又是誰的過錯?”

  ——眼見社稷動蕩,難道你這個賢臣忍心坐視不理嗎?這合乎仁義麼?

  對魏征這樣以天下為己任的士人而言,這種道德綁架總是百試百靈。魏征愕然少頃,終於躬身行禮,再也沒有多說一句。

  ·

  七月二十五日,長安城發生的變故終於傳入了突厥王帳。盤踞夏州的“解事天子”梁師都勸說突厥趁機南下,借內亂痛擊唐朝,並願為突厥提供向導,直取長安。

  東西突厥突利、頡利二可汗聞之心喜,遂分兵於夏州,以二十萬兵力南襲涇州,直奔武功而來。

  或許是梁師都的消息打探得實在準確,攻入涇州後竟沒有遭遇什麼抵抗。雖然沿途州縣的百姓都已逃遁,卻已來不及收拾雜物輜重,在道路邊遺留下了不少布帛糧米、牛羊牲畜。突厥本就以劫掠為生,眼見珍貴的物資散落滿地,登時歡呼雀躍,紛紛下馬搶奪。即使各部落的酋長百般喝止,也不能阻攔。

  如此爭搶搜檢,騎兵行軍的速度未免大大下降,軍紀也漸漸混亂。領兵的頡利可汗心知肚明,但也不能明目張膽違拗眾意,隻能私下令各酋長盡量約束部眾。

  但等攻陷武功之後,就連久經沙場的酋長、將領也忍耐不住了——武功城百姓早已逃走,空曠城池中一望而去,竟全是光彩耀眼的金帛珠寶、玉石奇珍!旁邊十幾輛牛車翻倒傾覆,顯然,這應該是官吏在搬運府庫時中途翻車,幹脆拋棄珍寶獨自逃離——

  諸位酋長狂喜不禁,立刻喝命親信全數下馬,拾取財物。至於頡利可汗的什麼囑托命令,那直接便拋入九霄雲外——開玩笑,大家辛辛苦苦到中原花花世界走一遭,不就是為了金銀錢財,糧米奴隸?而今財寶唾手可得,那當然是多多益善!

  ——頡利可汗野心勃勃,一心要效法當年北魏道武帝,攻下中原做漢人的天子;但諸位酋長各懷鬼胎,可絕不願為了可汗的雄圖偉業犧牲自己的個人享受。而今辛苦南下一趟,難道還能入寶山而空回?

  於是各酋長也毫不客氣,一邊口上呼喝軍紀,一邊令手下撿大的拿。頃刻間如虎狼爭食,武功城內擠作一團。頡利可汗大驚失色,急忙喝命約束部眾。還未等突厥軍隊稍稍整肅,武功城牆上便劈頭蓋臉射下無數長箭,將騎兵連人帶馬釘翻在地——原來在眾酋長搶奪財寶之時,城外已經有精兵悄悄出擊,解決掉了警戒的哨衛後,將數百輛弩車搬上了城牆。

  這一下變起突然,突厥軍隊登時大亂。居高臨下的弩車勁道淩厲,每發必中,一通掃射好似屠殺。城中奔逃混亂有如鼎沸,即使有部分突厥精兵想要射箭還擊,也很難在幹擾下擊中數十尺高的城牆。埋伏牆上的唐軍早就建築好了工事,借著遮擋瞄準得從容不迫,甚至還定點帶走了幾位突厥的貴人。

  眼見局勢實在難以控製,阿史那蘇尼失、執失思力等大將護著頡利可汗拚死逃出,在城中勉強拉攏了一批精銳部隊後,終於從城門狼狽突圍。還未等這群突厥兵卒喘息休整,埋伏在側的唐軍騎兵立刻殺出,將突厥軍隊攔腰截斷,來回衝突劈砍,一時鮮血四濺,慘叫連連。

  唐軍以逸待勞,有備而來,雖然人數少於突厥,仍舊將騎兵殺得大敗虧輸、屁滾尿流。頡利可汗心膽俱裂,趕緊帶著敗軍往來路逃去,片刻不敢停留。

  頡利可汗一路奔馳數十裏,沿途收攏了不少逃散的敗兵,軍力稍稍有所恢複。正打算休整片刻振作士氣,卻聽後軍廝殺震天,又亂作一團——原來唐軍騎兵銜尾感到,又開始衝撞陣勢了!

  頡利可汗萬般無奈,正打算下令回擊,卻聽天空轟隆一聲,竟然劈頭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大雨。突厥騎兵大多依仗弓箭,一旦沾水後弓箭脫膠,戰力便算廢了大半。而唐軍明顯有所準備,不但皮甲外披有雨衣,還紛紛抽出長劍鐵槍,當頭挨個砍去。

  不僅如此,當幾位突厥將領咬牙要與唐軍決戰時,剛剛拔出武器,卻不覺發出慘叫——原來武功城散落的財寶上早就塗抹上了火硝、硼砂、雄黃,沾染雨水後腐蝕肌膚,將劫掠者的手掌燒得灼痛難忍。

  頡利可汗呆呆乘馬駐立,周身上下已被雨水澆得透濕。他俯視一片混亂的戰場,心中隻有一個念頭:

  ——這他媽到底是什麼人物設下的計謀?!

  ·

  林杉打了個哈欠,咕嚕喝下最後一口豆漿,隨手將紙杯扔進了垃圾桶。

  今天公司休假,學校那邊卻打來了電話,說是最近有支宣傳片需要修改,想請他來幫一幫忙。林杉從老師同學手中拿到過不少獨門資料,現在母校有求,自然義不容辭。再說休息日懶得點外賣,順便到學校食堂也能蹭一頓飯。

  他背上包下樓,出門時卻被看門的大爺叫住,遞來一張單據:“林杉是吧?你的包裹,要親自簽收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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